作者 贾炳梅

       过完春节回家，进门第一件事，老铁自然是紧着去给阳台上那些干渴了数日的花花草草浇水。

       看见小花盆里明显已经不够施展枝干的这株仙人掌，将仅有的一根如发带似的长长枝条，扭捏着伸展至旁边吊兰花盆边缘暂且栖息的惶惶憋屈，老铁顿生恻隐之心，一边嚷嚷着“可怜哟”，一边很快翻出大一些的花盆，想要替这株仙人掌另安新家。

       我笑劝老铁不必大发慈悲，白费力气，让这株仙人掌顺其自然地自生自灭就好。

       之所以制止老铁，是因为对仙人掌、仙人球之类带刺的植物，我向来不大喜欢。我感觉带刺的植物，如同用坚硬盔甲将自己真实内心包裹的人一样，总是令人难以亲近，勉强靠近，再怎样小心翼翼，往往总会被其刺伤到。

       这株仙人掌在我们阳台上的绿植中间，纯属意外。

       那是前年冬天新冠病毒最凶猛时，老铁亦感染病毒，并且发了腮腺炎。姐姐知道后很心疼，不知从哪里打听来一个偏方，让我们赶紧用新鲜仙人掌切片冷敷患处，说是极管用的。

       我猛然想起经常路过的巷道人家门前，曾看见过一棵被人遗弃乱草丛中的仙人掌，就从那棵仙人掌枝干上，摘了两小片肉墩墩的叶片，捧在手心回家。

       老铁说一片就够用。于是我将一片仙人掌洗干净削皮切成薄薄数片，拿几片给老铁冷敷在鼓起的红肿的腮帮上，剩下的冷藏备用，将另一片则顺手插进阳台上闲置的一个花盆中。

       不久，我的手指手掌开始火烧火燎地刺痛，原来不知不觉中，我的双手竟被仙人掌扎到了……

       用冷藏的仙人掌切片，连续给老铁冷敷了几天，加上继续用药，老铁的腮腺炎终于好转，很快恢复健康。而被我顺手暂且存放闲置小花盆里的仙人掌叶片，却兀自在花盆里生根长大起来。

       原本只是小小一片被随手插入花盆的这片仙人掌，几乎被我们遗忘。但它却在无人问津，无人关注下，悄悄地活下来，长成一株。

       既然它自己寻找机会，利用有限空间活过来了，且它的“姊妹”曾经为缓解老铁病痛尽过一份力，我们完全没有必要过河拆桥，容不下它的存在。

       然而，我却无法像对待阳台上其他花草一样，去侍弄这株可有可无的仙人掌，更不想招惹它，免得被它的刺伤到。

       年前打扫卫生，收拾整理阳台时，我无意中碰到这株仙人掌，却又被它伤到。

       我心里有些恼火，真想将它连根拔起扔出门外，但看着紧贴着窗户玻璃被冬日严寒折磨得蔫头耷脑，没有多少生气惶惶可怜的模样，我又心软得下不去手。

       但老铁却大发慈悲，想要为这株仙人掌换盆好好养护，不但执意将这株仙人掌换到大些的花盆，且找来小木棍，将耷拉的仙人掌枝条扶起直立，用线绳固定到小木棍上，培土浇水……

       老铁极为用心的神情，仿佛有一朵仙人掌的花儿正在他的心里欣欣然绽放般，让我无法阻扰他施善的兴致。

       忙碌半天完工洗手休息时，老铁终于感受到了这株仙人掌的热情“回馈”与“报答”——他的双手开始灼烧刺痛……他有些不甘心，将手掌朝着阳光，借着光亮企图拔出扎进肉里的刺，但却很难寻觅到那似乎隐身了的，让他痛不可言的满手的刺……

       “咳咳，真是好心没好报……恩将仇报……留着必然是隐患……”老铁若有所思地对着我嘟囔。

       这株仙人掌，总算被老铁清理出阳台扔进垃圾桶，最终结束了在我们家短暂的“旅居”生涯。